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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寂寞书苑大器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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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地址:寂寞书苑大器成作者:湘鄉曹氏

 

寂寞书苑大器成

——记曹器先生和他的书法艺术

曹治中

 




曹秉铎先生书法
 

       江雨霏霏江草齐,六朝如梦鸟空啼。

       无情最是台城柳,依旧烟笼十里堤。

       这是晚唐诗人韦庄的名作《金陵图》。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我第一次见到先生用横幅草书书写的这首诗时,一下子便被作品中表现出的遒劲流畅的线条、自然天成的章法以及萧散感伤的气氛所吸引和震撼。书家用笔墨线条所营造出的审美氛围与诗中所表达的意境情感达到了完美统一,眼前的画面也有如朦朦烟雨中的十里烟柳,兴亡之感油然而生。

 

曹秉铎先生书法

 

      曹器先生一生的身世经历又何尝不象这十里烟柳笼罩下的六朝旧梦呢!青年时期先生是京津古玩书画圈中的活跃人物,这一圈子的社会地位文化层次较高。近些年,随着老辈的凋零,先生也变得鲜为人知了。

      先生生于1924年,名秉铎,号器、大器,另有别号仰天、仰天长乐等,斋号有爱日轩、风满楼等,书作多署曹器或大器。曾听先生讲起自己名字的出处,“铎”是铃档,语出《淮南子·沮论训》:“禹之时,以五音听治,悬钟鼓磐铎,置数,以待四方之士。为号曰:教寡人以道者击鼓,谕寡人以义者击钟,告寡人以事者振铎,语寡人以忧者击磐,有狱讼者摇数。”“器”是先生自己起的别号,先生曾对我讲起,有好几层意义,首先是一物件,有实用价值,其二是字中有“犬”,犬是寻常动物,但极为人喜爱。(其它的意义记不清了)另据先生讲,当年自己曾有“三百零一石印富翁”之称,因为齐白石有“三百石印富翁”之称。

       武清王庆沱中曹氏,可以说是世家出身,家学渊源。武清曹氏自明代末年发迹,四世(按家谱)曹化淳是崇祯皇帝最信任的太监,曾身兼多职,现在的一些武侠小说还常提到这位曹公公,但与真实的曹化淳已风马牛不相及了。现在先说说先生作为收藏家的家世背景,就先从这位先司理监公谈起。

       曹化淳,武清王庆沱人。生于万历十七年十二月初四日,卒于康熙元年五月十四日(1589年一1662年)。幼时家境寒微,受“近君养亲” 风气的影响,于十二三岁左右人宫。因天资聪慧,勤奋好学,在宫中受到良好的教育,诗文书画,样样精通。史书说他“工儒业,善草隶”。大器之祖曹化春,乃曹化淳之弟。

      家族中浓厚的文化氛围使先生自幼便爱上了书画古玩,同时也受到了良好的传统文化教育和熏陶。日本侵华后,先生到了天津的租界,求学于京、津,曾就读于北京育英中学,天津志达中学,并经常到沙滩的北京大学旁听。在北京遇到了第一位书法老师吴兰第(号云生)。由于与吴佩孚的儿子吴宝智同班,得以结识吴大帅,受到大帅的激赏。在天津志达中学时,李鹤年是先生的中文教师,通过李先生的介绍认识了吴玉如先生。民国年间,健在的前清的翰林遗老还很多,先生与其中的许多人有交往,如潘龄皋、金梁、溥心舍、徐世章等。由于得天独厚的条件和环境使先生饱览大量古今珍玩书画,并亲炙这些博学鸿儒,得其教益。同时,先生毕竟是年轻人,禀性中好奇、求新的愿望十分强烈,对当时的新思潮、新观念、新艺术极易接受,兴趣亦极广泛,举凡绘画、音乐、打球、溜冰、跳舞等无不为先生所热衷,特别是对于跳舞,先生不但喜爱,苦心钻研,而且极具天赋,在当时很是风光。又喜欢骑摩托车、开吉普车等新奇时尚的活动。青年时期的曹器先生家境好,无生活之虑,用先生的话就是:既要有钱,还要有闲,还有适宜环境,使先生得以尽个人天性,长年优游于古玩书画和各种新潮艺术之中,慕古追新,优势互补,占尽天人之利。因此,在上世纪四、五十年代先生是京、津古玩书画圈的活跃人物,交游者皆京津之耆宿,先生最年轻,故被称为“少壮派”。

       先生先祖近野公(曹传)曾绘“墨竹与拟董书合壁卷”,现保存完好,卷后有诸多题跋,现辑录几则,于此可见先生当年之交游。

 

       “——曹君秉铎出示所藏七世祖近野太史墨竹及拟董文敏卷子属为跋尾,并悉太史于清初鼎盛时屡召不起,孜孜讲学,百世之下犹钦高灼。展卷谛视,则搓呀竹石,抚拟行草均有出画入神之妙。即书与画可想见其为人。而此书若画之仅存于烬余者,又其秀杰之气所不可磨灭者也。吉光片羽,保于云仍世泽之所及远矣,因书数语归之。

己丑(一九四九年)二月,七十老人程卓云拜观。久病新愈,不能庄写,谅之。

       ——余周游南北数千里,历开余载,未曾见有如秉铎仁弟年轻嗜古而如此苦心研究者。仁弟武清世家子也,金石书画收藏极富,己丑二月,出示其先人墨迹甚多,为余平生之大观,其中尤以近野太史墨竹最为奇崛,后拟董书与竹同趣,可谓至宝也,因书数语以示欣幸。蜀人王鹏。(据先生说“蜀人王鹏”是一位出家人。)

       ——坡髯仙去此难寻,开卷惊疑在竹林。一日此君无不可,岂徒论价重兼金。

       玄赏斋头岁月弛,晋唐标格少人知。此间毁誉纷披甚,神采当年更不疑。

      晴窗濡墨舐毫初,想见风华绝代无。什袭百年谁得似,传家我忆楝亭图。

       秉铎兄为世家后裔,自明迄今三百余年未曾中衰,堪称绵远矣,并累世多有能书画者。今出示其七世祖近野公书画合壁卷命题,展阅之下,则如瀹佳茗,如爇异香,令人一空尘想,可谓六法具备。观其写竹运笔古秀,着墨飞动,望之元气淋漓,忧于竹林川色,是为真笔墨也。尤以临董书为妙为肖,足以乱真,实得玄宰之真检。展阅之际,适我友孙君克刚来舍见之,亦叹赏不已,并作三绝句,命代录之。

                                   丁酉(一九五七年)之春,靳蕴清谨书。”

 

曹秉铎先生书法

       现在在藏石界大名鼎鼎的张轮远先生也是王庆沱人,其家堂号“存善堂”,其宅第解放后一直是镇政府所在地。曹、张两家均为当地名门,且有通家之好,张的诗集《晚霞集》中有“赠大器”诗。

       解放后,先生家遇巨变,但并未累及收藏,先生也出去工作,后来成为天津第五中药厂职工,这一时期主要是玩古玩。文革开始,家被抄,大批古玩字画被抄被毁,先生被逐回家乡王庆沱劳动改造十年,其间,身心倍受煎熬。在相当恶劣的条件下,仍钻研书艺,为书画爱好者和乡邻写了大量作品,这也成为先生的精神寄托。文革结束,落实了政策,先生回药厂直至退休。文革后的二十多年是先生书法创作的又一最高峰,现在看到的作品基本都是这一时期的作品。

先生的作品多是书赠他人,或是受他人所嘱,自己极少保存,不易收集,特别是文革后回津至1997年回乡这十多年居津时期的作品,现在搜集起来就更为困难。而这一时期的精品应最多,一是心情不错,二是身体尚可。

       先生无子嗣,自上世纪五十年代一直独身生活。落实政策回津后住针市街天津第五中药厂一车间,1997年回家乡侄子处长住,直至2006年12月去世。

       居乡十年,腿脚好的时候的活动是早起出去吃早点,然后去北面二、三百米的侄曾孙曹治罡处。几位常客每日聚集在此谈天说地,其中有芳邻,有书画爱好者,有来专程看望的远客故友。我现在脑际常浮现出先生拄杖才行于闹市长街上的孤独背影。我数次欲与先生同行,先生说:你走你的,我走我的,咱们两便;你陪我走,咱两不便。先生言语不多,但极诙谐幽默,常常要听弦外之音;与人极少谈论书艺,谈也是三言两语,决不争论。许多旧事你不说起先生很少主动提及,决不会搬弄是非,先生嘴之严大概无出其右的了。

       作为收藏家,先生藏品极富、极精,数次向国家捐献文物,1983年又将发还的七十多件珍贵文物捐献天津文博部门。《天津日报》、《天津工人报》当时有报道,负责接收文物的是著名的文物鉴定专家田凤岭。先生所捐有数件国家一、二级文物,像宋代玉鸭、汉代玉带钩等,十分珍贵,为无价之宝。

       据先生讲,五十年代,市里物色了三位精通文物的人才,一位是顾德威先生,去了文物处,一位是从青岛来的去了图书馆,还有一位就是曹器先生。当时是由文化局长张映雪先生出面请三位先生就职,其他两位都到职,只有先生未到职。说起原因,先生说大致有三:一是让先生管文物店,先生不愿与这些买卖人打交道;二是工作地点离家和文物店集中的地方太远;三是工资暂时还按原工作单位的工资,较他人低一截(我想是否是像现在的借调)。人们常说,人的一生只有几步是关键的,试想当年先生如果进了专业的文物行,他的后半生应该是另一番景象了。顾先生成了文物鉴定权威,有“顾三代”之称,可另一位却没有躲过文革。著名画家马达进城后痴迷于古玩,与先生有过从,经常与先生切磋。郭沫若、周叔滔、李耕涛等人都与先生因古玩而有交往。

先生一生是少年风流,中年动荡,老来孤寂。先生曾写过一个扇面,录的是蒋捷的词《虞美人》: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曹秉铎先生书法

 

       这首词颇能反映先生一生的经历与心境。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先生曾在和平文化馆华非先生主持的书画培训班上讲授“书法”、“篆刻”、“题画诗的创作”等内容。当时的学生有刘炳煌、刘维忠、刘维义等。特别是刘炳煌先生,书、画、印俱佳,跟随先生四十多年,待先生如亲人,每年节假日都去看望先生,难得的是连“文革”期间都未间断,直至先生谢世,其事甚是感人。

 

 

       先生书法,篆、隶、唐楷、魏碑、小楷皆工,尤以行草最佳。以笔者拙见,先生草书水平之高,当代书坛少有能及者。

       先生自云:自幼酷爱书法,初学颜柳及米董行书,中年遍临明人傅青主、祝枝山、王觉斯、董其昌各家墨迹,晚年专攻大草,用笔迅猛,浓淡相间,错落有致,有张颠怀狂之势。由此可见先生研习行草的大致脉络。在师承上先生无门户之见,煮海为盐,融汇百家,遂成大器。先生极为喜欢董其昌的字,由此人手,得其笔墨之法,以及董书字里行间充溢着的书卷之气、萧散之气。但董书易有靡弱之嫌,为增强笔力与气势,先生继习米带书。先生习怀素取其“冲”与“狂”,习张旭、王铎取其态肆汪洋。近年,王铎、傅山的书风颇受青睐,特别是王,习王者日重,大有后王胜前王(羲之)之势,但多失于拙、狠。先生曾说:王铎写过多少漂亮字。有人认为王铎书的纵横跌宕最适合表现现代人的心态情感,先生在五、六十年代即钟情于王铎、傅山书风。董其昌与王铎书风本有抵梧之处,先生将其统而为一,即大气磅礴,纵横跌宕,变化万千,又潇洒飘逸,活而不野,流而不浮,能于细微处见性情,致广大而尽精微。

曹秉铎先生书法

       我们梳理古代书风变迁时会发现,明末是一个重要时期,在这一时期无论是风格上还是技法上都有许多发展和创新,有人总结为:董其昌破坏了墨法,徐渭破坏了笔法,王铎破坏了章法。我想,这里的“破”是破旧立新之破,是变古法创新法。依笔者看先生的用笔基本上是徐渭未破之法,即传统的笔法。人笔或逆或藏或侧或空中飞人,变化极丰富。行笔使中锋,极规范,写出的点画坚实、劲健、流畅。此点似怀素书以笔运墨,锋外无墨,极富力感与动势,变化无穷,无一点死墨。近年的书作用笔更趋于沉稳、生涩、老辣,行笔中的变化更丰富。

       先生写字多用站姿,极沉稳轻松自然。执笔较高,腕平掌竖,多数时间笔杆与纸面垂直,站立的高度有利于笔锋的旋转,有些点画是用身体的运动来完成。先生喜用长锋,多用笔尖,喜用安徽迁安纸,纸面粗糙柔软的更好。看先生写字实在是一种享受。


曹秉铎先生书法

       古人用墨宋以前多用浓墨,乌黑发亮,到明朝末期用墨出现了较大的变化,董其昌喜用淡墨,取其恬适萧散,而王铎喜用涨墨,要墨在纸上自然浸晕的效果,出来的点画有厚度,有层次,不像有些书家右手泼墨,左手或是徒弟立即拿纸蘸墨。先生的用墨浓淡、枯润反差极大,但过渡极自然。观先生用墨,以下三个特点应注意。一,以笔使墨,墨中见笔,无死墨,无墨猪,自然和谐。二,同一作品中墨色变化丰富自然,以此作为调节作品节奏的手段。三,晚年喜用淡墨,追求水墨气。

       先生之所以有令人称道的章法首先得益于结构的准确、美观与精熟。青年时代先生就醉心书法,曾遍临百家,名家墨宝过眼无数,对历代书家的用笔、用墨、点画、结构、风格等进行过深人的研究,达到了如指掌、烂熟于心的程度。观先生的草字,没有草法不熟的“夹生饭”,没有自造的连笔字,下笔极规范准确。同一个字在先生笔下可大可小,可繁可简,可浓可淡,能写出各种不同的草法与神态,达到了运用自如,出神人化的程度。因此在布局谋篇时能充分利用汉字的张力,不但把字写得很美而且能够根据整幅作品的需要把字写得错落有致,或闪转腾挪,或雄奇险峻,或夸张变形,随心所欲、恰倒好处,汉字的表现力被发挥到了极至,这一点有人归结为先生对舞蹈的喜爱与沉醉。由于先生有深厚的文字学功底,有些字又有自己独特的写法,这些字写得有本有源,令人耳目一新。如“云”、“有”等,这些字既增强了字的表现力,又适应作品全局的需要。

曹秉铎先生书法

       统观先生之书,不仅章法美,字法、笔法、墨法无一不美,构成书法整体美的各个要素达到高度和谐统一。

       先生书法能取得如此成就至少源于以下几点:一、是先生天分高,悟性好,思想活跃,对新事物、新思想有极强的感知接受能力;兴趣广泛,对传统文化,尤其是书法艺术酷爱至深,终身追求。二、先生年轻时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家学渊源,收藏宏富,交游广泛,得到前辈的关爱、指点、熏陶,得以对传统文化有广泛的涉猎与研究。三、先生幼读私塾而后在京津上的则是洋学堂,接受的新式教育,深受西方的艺术思潮与美学思想的影响。对传统艺术的精深研究,对西方艺术的深刻领悟,加上个人气质的外化,构成了先生书法既传统又现代的艺术风貌,成为具有深厚传统功力的现代人写的字。向中国书法中融进现代的审美意识是很多人努力尝试的,有成功的经验,也有失败的教训。先生也是一位积极的尝试者,先生的书作对当今的书坛应有一定的借鉴意义。四、先生晚年生活在社会底层,孤身一人,无家室之累,亦无任何头衔和社会活动的干扰,得以潜心凝虑于书艺,不为时风所动。

       十多年前媒体曾报道老画家梁崎一生坎坷遭际的文章,而梁崎即先生多年老友,两位老先生在艺术上、人生际遇上有许多相似处。艺术上达到极高境界,生前都无大名,只知埋头写画,以此为乐,都没有经营自己的意识和能力。

曹秉铎先生书法

       历史上,生前寂寞身后名的艺术家太多了,我想除了个人和时代的原因之外,传媒的不发达也应是一重要原因,山野与庙堂相距万里难以沟通。而奇怪的是像梁、曹二老多年居津门繁华闹市,在整天呼唤精品,呼唤名家的今天依然得不到应有的重视与研究就不能不让人有叶公好龙之感了。名和利是第一位的,艺术和艺术家又值几个钱。

       先生周围总是围着不少书画爱好者,形成一个艺术氛围很浓的圈子,研书画,聊古今,相聚度日。回乡后的十年为弟子和乡邻写了大量作品,从不要任何回报。先生重感情、重友情,得先生精品者往往是朴实忠厚的农民乡亲,而靠权势金钱想得先生佳作者先生却是从不买帐。

       今天,先生已驾鹤西去,生前没有也不可能将自己的作品作一系统整理,使后人得窥全貌。先生一生笔耕不辍,但都随写随赠予他人,自己并无保存自己作品的习惯,因此,现在收集起来极为困难。特别是文革后返回天津市内的近二十年间,应是先生书法的鼎盛时期,而这一时期的作品,因多流散在市内,更是难以寻觅。

       先生的艺术应是属于社会的,是全社会的财富,我们不能任其湮没,对先生之作品应有抢救意识。由于先生的许多精品是写给普通人的,因先生无显名,这些作品的拥有者和他们的后人未必知道这些作品的艺术价值,因此,我们也呼吁先生作品的藏有者保护好这些作品,以侯将来结集出版,公之于社会,否则,我辈将成为唐人韦庄,对随时间而泯灭之“盛事”,徒生感慨而已。

 

                                                               ——选自曹治中(居天津)微博2013年7月

曹秉铎先生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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